箭发流星

清明卷宗集

 肆月廿五几近午时。

“有个小姑娘从后门出来了。

“她进了毕府。

“我看见了毕府也鬼鬼祟祟地从琴苑出来了。毕修进了后门。

“展昭。”

“嗯。”你可闭嘴吧。

 

    肆月廿五午时稍过。

“衣服先放我那儿。话说你脖子上的那道红印子实在是太瞩目了。”

“很明显?”

“嗯。”

“没事儿待会儿就消了吧。”

“够呛。”

“那怎么办啊,”展昭抿嘴想了想,郑重其事地叹了口气,指了指白玉堂的刀,“我可把身家性命都给你了啊,不要公报私仇啊。”

白玉堂咂咂嘴:“有胆识,有魄力。”说罢右手在展昭颈前一晃,展昭中偏右的颈部中央缓缓渗出一线红色,白玉堂抖手将外面的一截刀收回鞘中。“还有手腕的红印子。”

展昭检查了一遍手腕,叹口气:“没事儿,我换的左手,待会儿藏着就行。”

“行吧。走吗?”白玉堂牵好狗。

“走吧,虎哥应该往这边走了吧,”展昭长出一口气,浅笑着对白玉堂讲,“肆月的西郊可真是适宜让狗子玩耍啊。”

白玉堂直直地看进展昭镜湖般的眸子,回报一个爽朗的笑容:“可不。”

 

包拯等到都快困死了结果这三个各怀鬼胎的人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喝冷水还一直没有出过恭就是窝着不说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声线问:“有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静。

包拯点点头,好,要是没人想说话那就都憋着吧。展昭听到“就散了吧”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包拯眼疾手快拦了一下,说一声回头私聊啊,展昭哦了一声走出了书房。包拯看看公孙策,公孙策摊摊手,让他回去消化消化过几天没准儿就自限了呢。

“展昭?”白玉堂拎着酒坛子去找展昭。展昭把白玉堂放进来,把能找到的干果翻出来摆到桌上。白玉堂刚想套套近乎,展昭手上不停嘴上不歇先发制人。

“白少侠。你今天加的戏很是充足啊。”

白玉堂就知道展昭自从昨天摇完骰子跟大人讲完剧本,大人钦点了结局并提了修改意见后就开始了持续一天的不满与愤怒。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心里早不痛快了。然而这不是出于原则的侵犯与违背,而是一种在灰色中间的迷茫与徘徊。出于对包大人的敬仰与对主薄先生的信任,不敢跟他们发火,趁现在只有两个人只能对我发火。冤有头债有主,你展南侠跟我耍什么不痛快。白玉堂心里甚是好笑,嘴上不依不饶地冷冷地怼回去:“展南侠今天加的戏也很足啊。你要是真心里有气就冤有头债有主,找那两个说道去啊。”

展昭猛地挑起了眼帘,瞪着白玉堂,压低了嗓音:“我原以为你能体会到这种转变的不适应。”

白玉堂叹口气拉起展昭的手按在桌子上:“之前我就跳脚说你们官府的规矩多,忒死板刻薄,你跟我讲这是长期经验总结下来的最接近正确的选择指南,现在你也觉得世间绝无万全法了吧。”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拉着公孙策进屋直接导致了公孙策后来当着众人不救人先问口供有多尴尬。”

“这很尴尬吗?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下手把他拍成那个样子还直接导致了我后面的举动引发了公孙的尴尬呢,”白玉堂干巴巴地回答,“也罢也罢,知道你还是觉得当初就应该坚持。那整件在事情包大人、公孙先生和我都在征求你的最后同意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坚定,反而很是认同我们的共识呢?展昭,你觉得大人、先生和我都是那么坚定,没有一点犹豫地做决定的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自从你把决定权让给包大人、先生和我后,这就不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

“本来就是,你们的决定本来就不是完美的,本来就有问题,所以现在才让我一个执行的人还这么难受。”

“是是是,展大人,都怪我们,”白玉堂又气又笑地拉着展昭,“对对对,这是不懒您,我们是有错。”

展昭虽然表面上不接受这样妥协而宽慰的道歉,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觉得负担少了很多。

“负罪感被平摊之后是不是感觉好点儿了?”

“并没有,”展昭耸耸肩,“总觉被迫让你们分锅后,负罪感反而更强了呢。”

“其实现在这个局面,所有人都有责任,”展昭给白玉堂斟满,“白玉堂,这不是宽慰我说说的话,这的确有你的错,你仔细想想,面对一下这个事实。”

白玉堂试图反驳几句,最后还是歪歪头:“好好好,我承认,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有错。”白玉堂看见展昭计谋得逞般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虽然自己心里终于开始有一些微微的如鲠在喉的负罪感,难以像之前一样洒脱地笑出来,但还是举杯对饮,与展昭一干而尽。

展昭看见白玉堂老老实实地结果了自己分给他的锅,虽然有些内疚负罪,转念一想多大人了自己的锅还不知道自己拿本人才不要帮他背锅,又气又笑。展昭终归是舍不得,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又开导开导白玉堂:“我以为进了官府,以后杀人的时候会好受一点。没想到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要是你觉得让大人自己举着大锅,我和公孙先生端着小锅还是过意不去又非要找人排泄的话,你可以把锅甩给还在羁押没走的那位。”

展昭想了想,开封府本来就是查案的地方,什么时候怪罪到报案人身上了,笑着摇摇头,突然愣住抓住了白玉堂的手腕:“你说的有道理。”

白玉堂瞬间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开封府也是个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地方啊。

 

展昭大半夜冲进牢房把闭目养神的何封摇起来时候何封还很懵:“我去你们的效率真是太高了!你们这么快就整理完了?大半夜放人不太合适我能在这里在待一会儿吧?”

“没有,”展昭手上不停地把何封摇醒,“何封我问你,张惶不在名单上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没杀他,是他自己蠢死的。”

“不不不,你给他发了预告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发了预告贴就一定是说明我要取他性命?就是一句简单忠告啊。”

“你不要废话,你就是想杀他,因为你觉得他涉及毕修的性侵案。”

何封不置可否,但绝不承认。

“何封我跟你讲,你想错了,张惶可能不是涉案人。”

“哦,我是没问出来张惶涉案的线索,但是显而易见他绝对涉案啊。琴苑是他的,他跟毕修那么熟,他一定知情。”

“不,不是的,我跟你讲,张惶不是被蠢死的,”展昭把着何封的双肩继续快速地说,“我翰林院有熟人跟我讲,张惶之所以当天就被放回来不是因为他爸是太师,是因为他写的策论真不是舞弊的。虽然策论的要点和论述逻辑一样,但是张惶的卷子的典故更贴切,更符合论点,还提出了更合理的建议与计划。翰林院让两个人看了对方的策论,董孟看完当时就特别闷闷不乐,不过承认还是张惶写得更好。我翰林院那个师侄就跟我讲说,回头来看能看出来董孟字里行间的小气与自负,最后他上吊可能还真是单纯的自身的问题;至于砒霜中毒,白少侠跟我讲说砒霜中毒他一声没吭,而且他能感觉到张惶和他爸爸之间关系及其微妙,虽然我并未深究,但我相信张惶当时就是自杀,先是自己科举结果被查出疑似舞弊,然后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董孟死亡的案子,最后是他爸爸的不为所动。至于毕修的所作所为,我猜他一定知道什么,至于隐瞒,大概是有心无力。

“张惶舞弊抄袭寒门举子试卷致其身亡?不存在的。张惶不知道雌黄烧热是砒霜?不存在的。他想与毕修同伙?不存在的。出身在如此为人羡慕又为人唾弃的条件中,他活的毫无建树,甚至无能为力,要换我,我也觉得自杀为上。”

展昭说完,意犹未尽地向何封点点头,示意他好好消化一下自己的意思,然后心满意足地掉头就走。

“第一,你没有证据来证明你所的一切,”远处传来何封深思后的回答,“第二,就算是这个样子,他也可以来报案,但是他没有。所以,知情不报,还是罪有应得。”

展昭转身,朗声笑答道:“你这么想好像也没什么错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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